沉默的荣耀：聂曦至死不知，黎晴烧掉通行证的真相，她不敢说出口

要不是那张通行证化成一缕火光跑了，外头人都以为她跟着船队上了岸，回到大陆去把名字报了，吴石安排的路，聂曦冒着风险去弄的底卡，两个人的照片贴好，朱枫一张，她一张，像真的，拿在手里不轻不重，第二天夜里她把炉子点旺，纸边一卷一卷往里缩，最后一点灰都没留，连火钩挑了一圈都空空的。

聂曦站在门口问一句你怎么不走，她笑一下，就不说了，灯影在墙上晃，她把炉门关上，屋子里只剩下炭的红点在嘶嘶作响，像一只看不见的小虫在爬，第二天上班，科室照常开门，她坐回位子，桌上的收文夹子压得整整齐齐。

这个决定外面没人懂，局里没人问穿，她一辈子没把话摊开，五个想法塞在心里，跟着她的名字一起埋到那截黄土下面，不是一个人的小脾气，是一代潜伏者自己做的清算，把路切断，把线留在手里。

那张证她心里清清楚楚，不是路，是药水里浸过的纸，她知道真正的通关拿不到，吴石位子再高也不行，只能让人去调底卡，系统里翻出两张，把原主人的照片撕下来，新的照片贴上去，边角压平，看上去顺眼，用指尖一摸就是纸皮，过关能蒙一阵，露出裂口就是一连串问题，别的不说，第一时间抓人，接着线往下顺，朱枫会被牵着走，聂曦也跑不了，东海那条线像挂在海风里的一根绳，会被扯到发响，她见过假证露面的案子，档案室里的纸页翻到手麻，名字一条一条，后面跟着日期和地点，她不敢拿自己去试，还要把别人一起往里放，她把火点着，等于把退路自己割掉，保护到最后一刻也要干净。

感情那段她不说，她是任务里的人，开会时拿小本记点，夜里背代号，最脆的那几年偏偏碰上聂曦，起初是工作安排，她要靠近他，用人际去换信息，走着走着心里起了变化，她开始看他什么时候下楼，书架上摆哪本，她中午买饭会多买一份，办公桌上放一杯热水，小纸条不署名，一点不多嘴，她知道他结过婚，知道这事不会起别的形态，她收不住自己的视线，手里活也没落下，她决定不走，不是去赌结果，她把这点人情放在桌面上，留在台北的风里不丢，跟你一起干，话不说，通行证烧掉，意思就放在那了。

兄长走了，最后一句话压在她脑子里，咱们不能让任务失败，从那一刻她就不像普通人那样过日子，她变成编号，变成一把贴在桌板下的刀，变成一条随时会被剪断的线，父母不在，丈夫死在重庆的轰炸，她回大陆能去的门没有一扇开着，谁能在门口认她，她拿什么去让人信，她怕的不是命断了，她怕的是一辈子在审查里走圈，抬头就是质疑，低头就是表格，连带着聂曦也会被往里拉，她不愿让这个人跟着受影响，她把通行证烧掉，告诉自己不求人证，不求表彰，我就是这座岛上的一截电线，什么时候断，通知到了就行。

岗位这事更清楚，她不是普通的外线接头，她在保密局的科室里坐着，出入的文件带着原始信息，人事、台面下的名字、线路的调度、舟山的部署、美方的来电，这些东西每天在手边转，她收发一次，能看到的内容比外面跑三年还多，一条线外勤摸不清，她在办公室里翻一沓，就能对上人名，位置，日期，她一回大陆这条触点就没了，东海小组经营了十多年的内部线跟着断开，她不能走，她的价值不在被接回，是在她坐着不动，把这根血管保持通畅，她是吴石之后还在运转的那一段。

她心里也明白，回去未必有人立刻相信她，那年代讲审干，谁都跑不了这道门槛，吴石那样的人，国民党中将，中共密使，马场町倒下，等了二十多年才被认定，她呢，一个没有人来对接的女人，说自己是地下工作者，没有照片，没有介绍信，她拿嘴去解释，最后换来的东西不好说，组织要查，要问，要核对，时间会拉长，她在期间要写材料，要做汇报，要去劳动，档案里一页一页贴上记录，聂曦的名字一旦被看到，事情会复杂，会有人怀疑她是不是拿了假的材料，用私人关系把组织绑上船，她把这些掂量了一遍，火苗一抬，证就结束了。

那一夜她坐在宿舍，煤炉里的炭红着，屋里安静，她把证拆开，一层一层放进火口，眼睛发热，手背擦一下又去搬炉盖，她不是不想走，她是看清了走不了，她叫黎晴，不是什么名号，她是那个台北的夜里把自己退路熄灭的人，是那个在谷正文的眼皮底下，胶卷塞进内衣，转身出去不乱，是那个对聂曦有心思，不去说的人，她没等到组织认定，没拿到烈士的证明，她做的工作留在记录里，机器打出来的字不会被抹去，同事的口述也在。

后来她只在临终前说过一回这事，对一个年轻女学生，语速慢，句子不多，有时候你得自己决定，谁配知道你的牺牲，这话说完，屋里又静了，窗外的风落在叶片上，声音薄薄的。

通行证烧了，她一生没回大陆，东海线那段安全通道过了一阵又顺起来，文件从左手到右手，人名一条条过，电话接进来，复机合上，工作继续，她坐在椅子上，眼睛盯住那只指针，走到夜里，又走到天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