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他没有犯罪,她该怎么办?
我们都知道 All Her Fault 是说在反话,那么正确答案是?
1、不全是她的错
2、她完全没有错
3、都是“他”的错


《都是她的错》(All Her Fault)踩着2025年最后的时光亮相,旋即以豆瓣9.2的高分被誉为“年度最佳悬疑剧”。这年头别说好看了,一部能让人看下去的长剧都难得。阅片无数的观众们越来越没有耐心。剧说:“看看这个悬案,你猜犯人是谁?”观众:“爱谁谁!不说拉倒!”现在的观众都像霸总:“给你两分钟,立刻告诉我答案,否则弃剧。”
如此不利的欣赏环境下,《都是她的错》只采用了最朴素的悬疑套路:
1、给你一个嫌疑人。
2、上证据支持。
3、搞错了,并不是他。
4、给你一个新的嫌疑人。
如此循环,节奏堪比短视频,好看就是这么简单。但如果打算复制这个套路去拍悬疑剧,必将赔得渣都不剩。因为《都是她的错》压根就不是个悬疑片。打从一开始,观众就和剧中角色不是一条心,寥寥几个镜头过后,我们都知道小Milo安全无忧。任凭剧中人如何为这起儿童诱拐乱做一团,观众席上零人在乎案情进展。真正的看点好似皮脂腺囊肿的摘除手术,“丢了孩子”是给这个巨大的脓包切开了口子,一次次喷出的是压抑已久的“她们”和“他们”缠绕的病灶,疼痛但释放。当丈夫Peter第一次“脱口而出”指责妻子Marissa没有尽好照顾儿子的责任时,片名背后的反讽就不再遮掩了,“她没错”和“他的错”开始汹涌爆发。如果这部戏真的是年度最佳,那绝不是因为悬疑,而是说了很久还没有说够的“女性困境”。


这部戏具体把女性困境放在“母亲”这个身份下讨论。不在乎剧透地说,整个风波的缘起,就是底层女性Carrie无法当好一个母亲。她轻信了爱情,前一秒怀孕畅想未来,下一刻男人坐牢生活灰飞烟灭。就像Carrie的妈妈以自身为诫的反复警告:年少无知、没有经济条件的女性是无法承担母亲这个身份的。

但全剧都是对这种论断的反驳:不是她们做不到,是谁都做不到!
身为拥有自己公司的职业精英,行动果断、遇事沉着的Marissa也无法逃脱被“制度性母职”所规训的命运——社会文化系统地将育儿建构为女性必须全力以赴的核心使命。她与另一位精英母亲Jenny在学校休息室的对话道尽了这种心酸:从上学接送、看医生到准备餐食衣物,丈夫们“完全没头绪”,而母亲们则被迫成为无所不能的“超级妈妈”,并在任何闪失发生时,首当其冲。而剧情中,Marissa仅仅一次没有确认同学家长的短信号码,世界便以“孩子失踪”来惩罚,让她所有身为母亲的努力付诸东流。

抛开戏剧性的极端,引发观众共鸣的在于:无论是精英女性还是底层女性,她们都承受着不同形态却同源的伤害。她们的丈夫,无论是Peter那样用理性和资本权力武装自己的高阶商人,还是像Carrie男友那种被生活碾轧的底层男性,在本质上都将自己的伴侣推向痛苦的深渊。
一个女人无论自己贫穷或富有,才高八斗还是目不识丁,精明果敢还是神志不清,嫁给霸总还是错嫁渣男,在现代社会中,仿佛只要成为母亲便得背负不可承受之重,逃不开百密一疏的错,犯下以“她”之名的罪。这种困境的“平等无解”,才最让人扎心。

这些年大热戏剧可能因为太追求开篇的精彩,都难逃虎头蛇尾的收场。作为很不悬疑的《都是她的错》,其实剧末阶段做到了精彩纷呈。反复的反转之下,“究竟谁偷了谁的孩子”真相出人意料。但正如前面说的,零个观众在乎案情,从小Milo被送回Marissa身边的那一刻,这部戏深刻的社会性探讨就宣告结束了。
我们都知道从“不是她的错”到“都是他的错”,只是粗暴的反击。Marissa最终以决绝的方式,利用Peter的大豆过敏杀死了他。而洞悉了一切的警探在短暂对峙后选择了沉默。沉默的还有我们,我们无法明确Marissa制裁的是一个罪人还是一个丈夫。

生活中的Peter也许无处不在,他们伪善自大,逃避责任,PUA身边人和枕边人。但他们没有导致弟弟残疾并常年嫁祸给妹妹,更没有在车祸中调包婴儿和犯下谋杀。戏剧可以用死亡来惩罚一个恶魔般的丈夫,但现实生活中的结构性不平等、无形的社会规训与内心的枷锁,却无法通过任何个体的毁灭来消除。那“她”还有正当理由去问责甚至制裁“他”吗?甚至进一步说“她”和“他”只能敌对吗?

剧中Marissa和Jenny剧情中,多次有这样的情节:当她们和丈夫产生严重分歧时,男人说出“I love you”,妻子就条件反射地回应“I love you too”。于是争执就被搁置了,酿成更大的祸患。剧集后期,类似的场景又多次出现,丈夫再次祭出“I love you”大法,妻子们却开始回避,顾左右言它,心里有了决绝的计划。
爱,被用于敷衍、伤害、掩盖,一次次说出口,终于超支,成为偿还不起的债。这恰恰是剧中最具毒性、也最普遍的关系模式。

身为“她”,那句脱口而出的“I love you too”,很多时候不是情感的共鸣,而是停止沟通、维持表面和平、延续不平等权力结构的休止符。它让女性不断自我说服,将对方的不作为、控制甚至伤害,理解为爱的一种晦涩表达,从而陷入更深的囚笼。真正的爱与健康的关系,应该建立在责任共担、权力平等和真诚沟通的基础上,而不是建立在以爱为名的操控与自我牺牲之上。
比起戏剧性毒杀一个罪犯丈夫,可能《都是她的错》真正具有现实意义的启发在于:拒绝以“我爱你”之名的蒙混过关和道德绑架,就从不条件反射的回答“我也爱你”做起。
像主角的小姑子Lia那样,清醒地回复:“Fxxx off!”

图片来源: 新浪微博 / 网络

